海島日記〈一〉

深秋的假期，我抱著「度假」的心情來到科西嘉，但旅行終究是一連串的逃離。

↑特產店的科西嘉島狀招牌。

　　宿舍裡的法國鄰居大言不慚地宣稱科西嘉是「歐洲最美的島嶼」，連政治正確的「之一」兩個字也省略了。有趣的是，與鄰居們聊到假期的去處，聽到我計畫前往科西嘉的第一個反應都是睜大眼睛說：「你要去科西嘉？那兒風景很棒呀！」然後接著下一句：「這是聽別人說的，我自己沒去過。」有時我並不願意太早聊旅行的話題，那時我懷疑這趟行程得以實踐的可能性，只要一直沒有實際安排，日子越來越近，就會演變成到了真正放假的時候仍然毫無進展，繼續待在宿舍裡。在網路上多次查詢輪船班次與船票資訊以後，在時間與金錢的考量下，我說服自己訂機票。易捷航空（EasyJet）在巴黎魯瓦西（CDG）分別有往返巴斯蒂亞和阿雅克修的航班，這個月份的價格並不是真的很「廉價」，單趟平均也要七、八十歐元。

→右上：山腰上的「Best Western」酒店。
　右下：科西嘉鐵路─巴斯蒂亞車站。
　左上：典型的科西嘉建築物。
　左下：斑駁的玫瑰色外牆。

　　果然，在出發前一天，我染上程度不輕的焦慮與憂鬱。那晚，美國鄰居邀我享用墨西哥捲餅晚餐；我在晚餐之前先去貢貝塔街上的家樂福買墨西哥脆餅。走在向晚的渡船頭街（Rue du Port）上，紅磚瓦的法蘭德斯風情居然莫名地令我悲傷到難以呼吸，當然寒風撲鼻而來占了比較大的因素。後來我幾乎徹夜未眠，姑且歸咎於墨西哥捲餅晚餐吃得太飽（其實另有原因，膽子大、八字重的人可以考慮詢問詳情）。睡不到兩個小時，醒來以後想把鬧鐘關掉，才赫然驚覺我根本就沒有設定鬧鐘，但在印象裡我認為我確實設定了鬧鐘……

→右：聖尼古拉廣場上，羅馬皇帝形象的拿破崙雕像。
　中：卡札比昂卡號潛艇；曾服役於二戰期間，對抗第三帝國。
　左：巴斯蒂亞市區街道上的某間書報雜貨店。

　　星期五下午，飛機抵達巴斯蒂亞─勃雷塔機場，在航廈前停妥的一刻，內心隨即充滿腳踏實地的安全感；一方面也覺得可笑，當我離開奇幻的蓬萊仙山時，我的飛機恐懼症也沒有這麼嚴重。易捷航空規定只能攜帶一只尺寸限制內的登機箱，我的相機連同背包一起塞在裡面，不太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掏出來，因此只有回頭注視這架橘色的飛機片刻，便拖著行李走進簡樸的航廈。與其說這是一座國際機場，這倒比較像客運總站；一出大廳大門就有前往市中心（底站停靠於「上科西嘉省警政廳」）的接駁巴士，索價九歐元。這是第三世界國家常見的坑錢行為。科西嘉是一座多山的島嶼，島上的GR20縱走路線應該在歐洲登山愛好者當中頗具知名度。巴士向北駛向市區，右側是蔚藍（接近靛色）的地中海，左側則是一排層疊的峰嶺。建築物顯得簡陋殘破，外牆剝落十分普遍，但建築風格、用色是有特色的，尤其是淺玫瑰色和亮眼的土黃色交錯在起伏不小的坡面上，辨識度很高，一眼就能斷言「這是科西嘉」。

→右上：巴斯蒂亞港務大樓南站。
　右下：啟程的科西嘉渡輪公司船隻；堤岸上有人對著大船揮帽，但沒有入鏡。
　左上：位於下城區的舊漁港。
　左下：舊漁港一旁，巴洛克風格的聖尚巴堤教堂。

　　我下榻於「Best Western」酒店，位於半山腰。清晨離開法蘭德斯地區時只有攝氏一度，此時身上厚重的大外套顯得十分滑稽。旅館周邊很寧靜，步行十分鐘下山可以抵達市中心和港口。這座國際港口有定期船班聯絡內地與義大利。遊客服務中心一旁是面積寬廣的長方形廣場─「聖尼古拉廣場」。印象中，廣場上是玫瑰色的細碎礫石。廣場南面矗立著輛白色的拿破崙雕像，自然是遊客拍照少不了的題材。下城區緊鄰巴斯蒂亞的舊漁港，一排排漁舟與山海景色更是底片（或記憶卡空間）的頭號殺手。舊漁港一旁有一座巴洛克式的「聖尚巴堤教堂」，我並未參觀內部的主座，因為我完全不認識各主座供奉的聖人。

→右上：下城區舊漁港附近一間餐廳牆上的摩爾人頭。
　右下：從上城區眺望巴斯蒂亞海景。
　左上：多明尼克‧凡賽提廣場一隅。
　左下：科西嘉的蘋果店。

　　舊港南邊，沿著坡度頗大的街道往上爬就到了上城區。此時已近傍晚，我只能四處拍攝風景。照著旅遊指南按圖索驥，我找到「聖十字佈道堂」，法國罕見的洛可可式佈道堂；這是旅遊書上寫的，我倒是無法分辨什麼是洛可可。作為一個拿著地圖也能迷路的路癡，我果然走上相反的方向，中途問到一位老人。他不會法語，在一串科西嘉話當中穿插一兩個法語字，熱心地把我帶到「帕歐里醫生」（Docteur Paoli）的家，但我要找的其實是「法瓦勒博士路」（Cours du Docteur Favale）和「帕歐里大道」（Boulevard Paoli）

→右上：巴斯蒂亞博物館。
　右下：熱那亞統治者宮殿中庭。
　左上：紀念一七八九年十一月卅日法令的大理石匾。
　左下：從博物館高處眺望舊港與遠處新港。

　　隔天我又到上城區參觀巴斯蒂亞博物館，這是熱那亞共和國統治時期的宮殿。博物館介紹巴斯蒂亞發展與都市化的歷史，也介紹了熱那亞時代以降的科西嘉文化、音樂、文學、商業活動等歷史。在前往科西嘉以前我並未仔細研究關於這座島嶼的故事，但博物館的資訊很完整，在每一間展覽室裡都有不斷重播的投影片。此時是旅遊淡季，博物館只有我一人參觀，館員特別指引我參觀動線並告訴我各間展覽室裡有座椅可以使用以便觀看投影片。後來館員問我是否在科西嘉讀書，我說出那座寒冷的城市，結果他說他曾經在里爾住了四年；雖然我幾乎沒去過Fives，但聽到這個地名還是倍感親切。（中文退步的我無法確知究竟該用「倍感」還是「備感」。）

→右：上科西嘉省家庭津貼基金機構（CAF）；我想到我還沒領到房補。
　中：巴斯蒂亞市政廳；聽說這種公家機關容易成為科獨武裝分子攻擊的目標。
　左：位於上城區，洛可可風格（旅遊指南上所述）的聖十字佈道堂。

　　下午回到飯店領回寄放的行李，走下山到警政廳旁簡陋的公路客運站（充其量只是幾個停車格），附近全無標示，我戰戰兢兢地找到前往下個落腳處的巴士。

島上除了大多居民說法語，電視播放法國頻道以及手機是國內訊號以外，我實在不認為這裡和法國有什麼關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