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11日

海島日記〈三〉

來自敦克爾克的鄰居半開玩笑、半真驚訝地說:「科西嘉有鐵路!?」。

科西嘉鐵路車票。

  搭乘高鐵時,稍微留心觀察就會發現車門附近張貼著全國鐵路網地圖,在地圖的右下角,也就是東南方,有個不起眼的島嶼,上頭就畫著兩條路線。國營鐵路公司將之歸類為科西嘉區域快車(TER Corse),島上倒沒有人這麼稱呼。科西嘉鐵路的主線呈東北西南向,從巴斯蒂亞到阿雅克修;在蓬特萊恰分出一條支線連接西北方的加爾維。島嶼東岸原先曾經有鋪設鐵路至韋基奧港(Porto-Vecchio),但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嚴重毀損,至今仍未修復、運行。國鐵公司發行的青年卡不適用於科西嘉鐵路,不過另有其他種類的優惠。我正好完全不符合所有種類的優惠,因此在車站購票時只說要一張前往阿雅克修的單程票,但櫃檯女士向我收取六七折的學生優待價格,這是我看到票面上寫出來才知道的,本來還想著怎麼比我所預期的便宜那麼多。嚴格來說,學生票僅限科西嘉大學的學生,但完全沒有人過問這回事,另外我也對於自己還沒老到長得不像學生感到欣慰。車票的模樣與一般國鐵公司的長形車票完全不同,而是亮黃色的小紙票,背面沒有磁條,上車前不需要剪票(重點是沒有剪票機),列車上有查票員人工剪票。

右上:鐵路與一旁的公路平行。

 右下:列車即將經過仿羅馬式拱形鐵道橋。

 左上:山岳溪流上的鐵橋。

 左下:車窗外的峰嶺。

  清晨用完早餐之後東方既白、天色已亮,我到位於帕多瓦廣場附近的郵局寄明信片。郵局八點半開門車站距離飯店並不是很近,因此我寄完明信片、買了報紙以後就退房,提著行李到那看起來很陽春的火車站。科西嘉鐵路並不是每一站都會停靠,有些車站只在旅客要求上、下車時才會停靠,不過科特是個列車一定會停靠的「大站」。在車站櫃檯買車票,女士好心地提醒我火車到站的時間,當然,身為一位有些神經質的旅客,我不可能在不知道時刻的情況下搭乘火車。大老早買完車票,火車在一個半小時才會到科特,我坐在這間小車站裡的座椅上看剛買來的費加洛報、觀察其他旅客打發時間。一連好幾人都要去魯斯島(Île-Rousse,個人傾向譯為「紅毛島」),櫃檯女士照例懶洋洋地回應列車到站的時間(往巴斯蒂亞方向的列車大約在四十分鐘後到站),一位太太臉色微露不耐地說「我知道啦」(Je sais !);事實上我的感覺是類似的:「反正我人就是來了,你就快把票賣出來,難道非得等到五分鐘前才能買嗎?」在這位太太說「我知道啦」後,我不免會心一笑。當然,沒有守時概念的南歐人(風格上肯定是歸類為南歐,甚至在地理上如此歸類也不為過)遇到火車也非要準時不可,但果然要到了前幾分鐘才有較多人出現。北上的列車開走以後,才開始有南下的旅客到車站購票。有揹重裝的德國登山客準備前往維札沃納(Vizzavona),那是科西嘉鐵路全線海拔最高的一站。

右上:列車一路從群嶺來到海邊。

 右下:阿雅克修郊區的海邊,向火車揮手的人。

 左上:終點站阿雅克修。

 左下:簡陋的阿雅克修車站;下車走出車站時看到「France 3」的攝影機和記者,接下來幾天在飯店的電視上都沒看到相關畫面,至今仍然不知發生什麼事。

  在巴斯蒂亞車站附近曾經看到新穎的AMG800列車,但上路的並不是這列有著現代感流線的列車。眼前進站的是兩節具有懷舊氣息的X2000列車。空氣中逐漸瀰漫著柴油的氣味,印象中,車上沒有空調,幸好深秋時節島上的天氣十分涼爽宜人。此時少了夏季南方的炙熱,然而淡季的列車幾乎是當地人,使得我對於開相機拍照感到有些難為情,直到一群德國遊客毫不掩飾地來回穿梭於列車間對窗外拍照,我才拿出相機。有時腦子裡會響起「這是何必」的聲音,何不收起相機,頭斜倚著車窗,雲淡風輕地獨自欣賞風景。島上的山景很難在相片中呈現原來的面貌,非得親自身處其中不可,照回去的相片已經沒有太多意義。山巒起伏、從海中浮出山脈的強烈對比在視野困囿於框架中的相片只能是平淡無奇的岩壁。

  火車的速度並沒有特別快;事實上,全程所需時間甚至比巴士略久一些。就像科西嘉人,或是大多數的南歐人一般,速度是奢侈品,時間卻似乎是免費的。除了速度慢、不守時以外,還有不守法;與我同排、走道另一邊的座位上,有一位中年男子竟然走到窗邊點起菸來抽,車上逐漸散布著菸味兒。過了十多分鐘後,查票員終於走過來制止,對著他說:「丟掉!丟到窗外去。」(Jette ! Par la fenêtre !)我記得旅遊書提到科西嘉島上時有森林火災,說不定這是原因之一。後來,這位車內吸菸的仁兄電話響了;我也好奇地拿出我的電話,發現SimyoBouygues沒有訊號,於是充分體會「便宜無好貨」這句話的真諦,幸好我並不時常身處離島山區等奇形怪狀的偏遠地區。列車過了維札沃納就進入島上的另一個省分「南科西嘉省」,地勢越來越平緩,軌道旁不再是懸崖。基本上,軌道旁就是懸崖該是令人心驚肉跳的事,但對我而言完全比不上飛機恐懼症帶來的壓力。阿雅克修郊區的海邊有人對著火車招手致意;科西嘉火車班次稀少,能看到平常閒置的鐵軌上出現火車自然是頗為稀奇。不過,班次再怎麼稀少,科西嘉有鐵路畢竟是事實,並且也不是地圖上畫美觀用的,而是真正有營運,我也親自搭乘過。回到內地以後,法國鄰居們似乎是開玩笑假裝驚訝地說:「科西嘉有鐵路!?」彷彿那兒是未開化的蠻荒之島,當然就某種程度上而言也不能說全錯。阿雅克修火車站的簡陋程度更是令人詫異。手上拖著行李也懶得拍照,火車站的相片是最後一天準備搭公車去機場之前,在附近散步臨時決定拍攝起來的。我在費謝酒店(Hôtel Fesch)連續住三天,這是一間三星級的飯店。GEO-GUIDE旅遊書將這間飯店歸類為「非常昂貴」(prix très élevés),但我使用德國網站「HRS」客房代訂服務,一晚只要六十五歐元。後來看到房間內擺放的一張價目表才發現即便是這個淡季時節,我住的這間房間每晚居然要價一百三十二歐元,終於理解什麼叫做「非常昂貴」。

阿雅克修是科西嘉地方行政區(Collectivité territoriale de Corse;地位等同內地的「大區」,但有更多自治權)的首府;如同世界各地的首都情節一般,這裡就是個缺乏特色的大都會,跟其他省分的大城市比起來就是落後的大都會。

0 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