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0日

庇里牛斯北麓的巴斯克村落及後記

遠離比斯開灣以後,發現巴斯克山區的景緻更是迷人。

我在英國人湯姆‧普洛科特先生開的民宿「Errecaldia」住了兩個晚上。

  二月廿九日,阿基坦區域列車(TER Aquitaine62號路線受國鐵公司罷工影響,改由巴士接駁,到站時間居然只比火車原定時刻慢了五分鐘。當初窩在宿舍房間裡悶著頭在網路上找旅店,旅遊書上推薦的幾間對我這樣單槍匹馬獨自旅行的人而言,花費都算是太高。就在快要決定放棄的前夕,忽然點進一間民宿的網頁,完全憑感覺,認為這間民宿是正常經營,於是便寫信留言。耶誕暨新年假期結束後,我收到回信確認訂房。信裡面的法文有不少文法及拼字錯誤,再加上署名為「湯姆」,根據這些線索,我猜想民宿老闆八成是英國人。

右上:從堡壘外的道路往地勢低處望。

右下:城鎮低處北郊,初春的淺淺綠意。

左上:聖讓皮埃德埠(Saint-Jean-Pied-de-Port)可追溯年代最早的房子。

左下:尼芙河中、上游的純樸風光。

  來到北巴斯克傳統上的「下納瓦爾」地區,風情與前些日子待的「拉普迪」地區略有不同,尤其是與比斯開灣沿岸景觀的差異就更不用說了。這裡是聖雅克朝聖之路的重要關卡之一,因此在此下車的旅客當中,絕大部分的人是背著大登山包;放眼望去,似乎只有我的手上是滾輪行李箱。滾輪行李箱在這座城鎮裡肯定要碰釘子的,地勢起伏太大,我只能拎起行李箱往上爬。幸虧很快就找到民宿「Errecaldia」。一開始,我與老闆以法語交談,但他的腔調與里爾天主教大學人文學院國際事務處的蘇珊‧布雷女士如出一轍。後來知道他來自大倫敦外的航空城鎮——史坦斯特,我們就改以英語交談。民宿房間很乾淨、舒適,唯一的缺點是暖氣不足。

  這時節能參觀的景點很少,把老城、堡壘和溪邊小徑走過一遍以後就沒有別的觀光活動了。對我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是用餐。在這鎮上吃了幾餐不同樣式的巴斯克家常料理,包括來自山間小溪的鱒魚、巴斯克雞肉醬炒蛋、農家自製的薰腸……等等;某一餐的甜點還有巴斯克蛋糕佐杏仁冰淇淋更是令人驚艷。

上:聖讓皮埃德埠的晨霧;民宿老闆告訴我,相傳此地只要起了晨霧,那一天就會是好天氣,果真應驗。

下:起晨霧時,尼芙河的一座石橋。

  民宿老闆在接待我之後,當晚就去土魯茲找他的「女朋友」;根據這條線索,隔天準備早餐的蘇格蘭女士就不會是老闆娘,但基於禮貌,我也沒過問他們之間的關係,或許是以前的朋友,或是前妻也不無可能。這位女士來自格拉斯哥,他準備的早餐很英式,但同時也提供巴斯克的乳酪和煙燻培根。由於要過中午以後才有下一個行程,我與這位女士因而能聊上許久。我告訴他,這趟旅行結束以後,我會接著去愛丁堡,他也向我稍微介紹一番。

  在旅遊指南的地圖上瞥見伊查蘇(Itxassou),或許這地名有著神祕的吸引力,總之我立刻有了想要造訪該地的念頭。上午的第一班列車在清晨六時發車,往巴約訥方向只有這班車停靠伊查蘇,並且事實上,受到罷工影響,各班次要過中午以後才會陸續恢復行駛,因此我搭乘中午的列車前往這座村莊的下一站「康伯萊班」(Cambo-les-Bains)村莊,從那兒走三公里路到伊查蘇。這三公里路一點兒都不好走,走出村莊的範圍以後就是沒有人行路肩、時速九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一會兒上坡,一會兒下坡,遇到呼嘯而過的車子,就往更外側的草皮或泥地躲去,險象環生。後來遇到三、四個人也要上村子裡,我們一行人就作伴走在高速公路上。前一天《西南報》報導共和國總統將造訪伊查蘇,隨後會轉往巴約訥進行造勢活動爭取連任。我們沒見到總統本人,但看到護送的警車大隊。隔天看報紙知道總統在巴約訥碰了釘子,一點兒也不令人意外。

上:伊查蘇起伏丘陵間的道路。

下:村落範圍廣大,一走半個鐘頭可能也看不到一戶人家。

  伊查蘇的名產是黑櫻桃,我買了一罐黑櫻桃果醬;在商店一旁,有一群人正起勁地玩著巴斯克的民俗運動——回力球(Pilota)。旅遊書裡當然也會介紹伊查蘇的羅蘭之路(Pas de Roland),大概就是大名鼎鼎的中世紀史詩《羅蘭之歌》當中所描述查理曼大帝與巴斯克人的戰爭故事。如今,羅蘭之路是一條起伏丘陵間的狹窄車道,會車相當不易;村落範圍廣大,地勢起伏不小,因此走起路來也相當吃力。原先預估從下午三點多翻過丘嶺步行到伊查蘇以後,在這村落逛上四個鐘頭,七點天黑以前搭巴士回聖讓皮埃德埠。

  村落的範圍很大,從一處走到另一處,少說都要一公里。谷歌地圖的資料有許多錯誤,尤其是路名或公路編號的錯誤最嚴重,好不容易到了通往火車站的溪邊小徑,遇上好心的一家人,他們載我到那簡陋無比的火車站。這個招呼站只有一個很窄的月臺,有一個小小的候車亭,沒有站房和駐站人員。公告欄上張貼了接駁巴士的候車點,並不在火車站,還附上一張谷歌地圖。問題是這張地圖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樣,都有錯誤。我撥電話給國鐵公司詢問,他們告訴我就在火車站等接駁巴士,但我說明公告欄的消息以後,接線人員又去查詢一番,才告訴我在別的地方等車,而他說的那個位置根本不存在。此時天候漸暗,我硬著頭皮,趕緊依照那錯誤的地圖,想辦法走到地圖上所謂的交叉處。最後只能找到一個木亭子,完全沒有標示,看來也不像公車站。眼看接駁巴士預定到站的時間越來越近,心急如焚時,恰巧出現兩名女士,當中一名女士認識巴士公司老闆,他願意幫我打電話。電話接通以後,除了他稱呼巴士公司老闆的名字「Rémi」以外,我沒有一個字聽得懂。那就是久聞其名的巴斯克語。另一位女士在一旁聽,一邊聽一邊點頭,用法語告訴我沒有問題,老闆會通知司機到我的位置接我。最後我問了他們如何以巴斯克語道謝,我滿懷感恩地複誦「Eskerrik asko」。

右上:路標下排指向「羅蘭之路」。

右下:橡木旅館餐廳。

左上:伊查蘇村落位置圖。

左下:尼芙河畔小徑。

  曾經在書店翻過某本旅遊書提到,科西嘉人不喜歡外人說科西嘉話,因為他們認為這是一種對他們隱私的侵犯,這與我想像中「說當地話可以搏感情」的認知(相信不少人也有這樣的認知)正好相反。就連蓬萊仙山的人聽到閩南話也會覺得親切,可見科西嘉人的島民性格更加嚴重。以前小學的時候,也曾經聽過「和大家在一起的時候不說方言」的禮儀,科西嘉人倒是做到這一點。巴斯克人熱情、好客,學幾句巴斯克語,要是真派上用場了準沒問題。沒想到有一天,我竟有機會使用巴斯克語;回想第一次聽到「巴斯克」這詞,大概是在高中的歷史課;此外,我還記得臺灣某連鎖咖啡店曾提供餐點「巴斯克香煎魴魚排」,臺灣的餐飲業者常常喜歡在產品名稱前冠上某個莫名其妙的國名或地名,像是「法國」(通常代表奶油)、「義大利」(通常代表番茄醬)、「墨西哥」(通常只是附個幾片玉米脆餅),業者知道要寫「巴斯克」也算滿有知識的,一般消費者恐怕不知道「巴斯克」是什麼東西。

  隔天與民宿老闆道別,搭乘九點的火車回到巴約訥,再轉乘一段高鐵前往波爾多。這班高鐵停靠達克斯和波爾多以後就會直接奔向巴黎,但事實上只有波爾多到巴黎的區間是高速行駛,因此從巴約訥到波爾多「徐行」需要三個小時。

吉倫特黨人紀念碑(Monument aux Girondins)。

  幾經波折(其實不過就是中午在巴約訥等車),抵達波爾多時已是週五下午五點,在火車站外的輕軌月臺購票機買一張週票,因為三張日票的價錢就已高於一張週票。當初訂了一間每晚七十歐元含早餐的飯店,以四星級的水準來說,已經算是頗為實惠,後來才體會到這間飯店與市中心的距離有多遠。倒也無妨,輕軌站到飯店之間步行時間只要五分鐘,拖著行李最多十分鐘。飯店位於一個工廠林立的郊區,事實上飯店對面就是工廠,因此我對波爾多的第一印象不太好,與我想像中的美酒之都有著天壤之別。後來搭乘輕軌進入老城區,登上佩貝朗塔(Tour Pey-Berland)眺望城市景觀,總算挽回我對波爾多的印象。

  週六參觀阿基坦博物館,看到拉斯寇山洞史前壁畫的複製品。這回在阿基坦大區沒有造訪該地也是因為自助旅行,純粹依靠大眾運輸工具實在很難抵達,而且從網路上得知即便到了當地,旅客也只能看到複製品,真正的山洞已因保護文物為由而封鎖。參觀完以後,就在博物館外的餐廳用餐,從前餐、主餐到甜點,外加一杯白酒,一整套下來只花了十三元五角,覺得挺划算的。後來,我沿著加隆河散步,和煦的冬陽灑落河畔。

右上:波爾多的橘黃色城市景觀;同樣在西南部的土魯茲也有相當類似的景觀。

右下:加隆河(La Garonne)上的皮耶橋(Pont de Pierre)。

左上:阿基坦博物館裡的拉斯寇山洞複製品。

左下:波爾多嘉年華的巴斯克隊伍。

  最後一天,波爾多嘉年華熱鬧登場。當中有一支龐大的巴斯克隊伍;才離開兩天,我已懷念起巴斯克的美麗風光。傍晚七點入夜以後,前往里爾—歐洲車站的列車出發,這班列車不經過巴黎市區,因此不需要換車站,但有繞駛馬恩谷—夏西(迪士尼樂園)站以及夏爾‧戴‧高樂機場第二航廈高鐵站,全程需時五個半小時;當中有四個半鐘頭,我必須不斷忍受嬰兒哭聲,直到那一家人在機場站下車以後,我才終於獲得清靜。過了午夜,列車才抵達慘白的歐洲車站,迎接我的是北方常見的刺骨寒風和陰雨。此時,地鐵和公車早已打烊,我險些凍僵的手拖著行李,走了二十分鐘回到宿舍。

休息一天一夜之後,緊接著另一趟旅程:愛丁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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